如果艺术仅仅是情感的记录,那么很可能会走到另一条路上去。西方有些人在猴子身上抹上颜色之后,让它在画布上滚一下,后来发现很好看,但那个难以称为作品,因为作品是人的行为,人创作作品的过程才能称为艺术。好的艺术作品,有三个元素缺一不可,即意境、情感和基础元素。
非常安静,非常充实,非常有价值,这是我看完玉成画展的感受。我感到玉成的画非常完整,也能打动我,于是我就想到玉成这个人。他本人是一个管理者,是一个在体制内做公务员的管理者,他的工作非常繁忙,他打交道的层面十分广泛,他的烦恼也很多。但是,他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非常愉快。为什么会非常愉快呢?这也就是艺术的本质,艺术是能让人静下来的,艺术是能够驱除烦恼的,艺术是会使人忘掉世界的。如果说艺术还有功利性的话,就是它对心灵产生的那种功利是其他任何形式都不能替代的。玉成体悟到了,这值得庆贺,因为这个时代很多艺术家都把艺术本质忘掉了。很多艺术家拿起画的时候,他首先想到这张画要挂到谁家、会值多少钱、在拍卖会上是什么结果,甚至有的艺术家想到,完成这个重大题材之后,我在年底会得到什么,我在未来能得到什么,就马上把作品跟社会、生活密切联系起来了,但没有跟内心的宁静接轨。
我还欣赏玉成书里的一篇文章,作品有的时候和现实生活无关,他跟人的情绪有关。它可能是人的梦境,是人的理想,是人的愿望,艺术家把它真实地表达出来就可以了。
所有的作品要进入高境界,离不开这么几个元素,第一个是“真”,我在玉成的文章里看到这个字,感到非常可贵,康有为在《广艺舟双楫》里头首先看到的也是这个字;第二个是“朴”,朴素的朴,大朴不雕,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,这是好艺术最重要的一个字,就是不做作;第三个就是“简”,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提炼出来的,增之一分则嫌长,去之一分则嫌短,这就是简。这是康有为先生说的三个字。那么,我想在这三个字后头再加上一个字,就是艺术发展到今天,我们要是能再加上一个深度的“深”字,那就更好了。当你跟同行去较量的时候,你跟世界大师的作品放在一起的时候,作品的深浅,一目了然。它是一种深度表现,要努力探求这个字。
艺术既是自然的痕迹,又是理性的接近,这两个缺一不可,所有的艺术辩证法最后都沉淀在理性的接近里。这里有虚和实、疏和密、浓和淡、冷和暖、激情和平缓、白与黑、极致的对照与平缓的过渡,就像美好顺畅的节奏变化,你无须刻意诠释它,只要让你心灵舒服就行,它或者像一个交响乐,或者像天上一团彩霞,或者像一个梦幻故事,但是所有艺术辩证法都在里头了。当艺术辩证规律在你的画里充分体现出来的时候,这张画就成功了。
艺术不仅仅是靠才华就能完成的事情,它还需要有修为,有时候它还需要沉淀,一个充满才华的人,若像疯子一样静不下来,也不行。他要能一个人独处在山里,半年不出来,这不是才华能做到的,这样一种道心修行,是一种安静的力量。
看了玉成的画,我想到很多,事实上,艺术创作跟画种没有关系,跟中国和西方也没有关系,跟传统和现代也没有关系,只要让我们有所领悟,只要能给我们带来美感和享受,那么,艺术创作就是成功的。艺术已经给荆玉成带来了幸福,带来了快乐,艺术就实现了最大的价值。希望玉成把某些画的局部放大,在材料上再多讲究,平台更集中一些,用更纯粹的画去感化这个社会,这是艺术的最大成功。我对玉成的未来充满希望。
程大利(著名画家、艺术评论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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